[货车贷款]记疫：一个湖北司机的27天回家路

2月18日下午，冬日的阳光透过云层，斑驳地洒在院子里。郑红福躺在自家院子里的凳子上，两个小孩围着奶奶身旁，时不时伸出手来，搅乱老人家刚刚剥好的花生。小孩的调皮，惹得一家欢笑不断。

28岁的郑红福，是湖北省襄阳市枣阳市的一名货车司机。长年四处奔波的他，已经好久没有在家享受这样的悠闲时光。而这次他至少还要再休息7天，才能完成隔离走出院子。

小年前夕（1月16日），郑红福带着妻子和大儿子出门运货，经陕西后又来到广东。谁知一场新冠肺炎疫情，让他一度寸步难行。留宿市场、酒店隔离、过海找货……历经27日的奔波后，他终于成功从海南，为物资短缺的湖北运回了一车的豆角。

当他再度与家人团聚时，已是元宵后。

一场疫情，让“过冬”旅程泡了汤

每年春节前，郑红福都会从湖北运货到广东，顺便在中国南边游玩几天。这样的行程被他戏称为“过冬”。但他怎么也没想到，这次的“过冬”会如此波折。

1月16日，郑红福带着妻子和6岁的大儿子，开着3年前购买的人生第一辆货车，从枣阳出发运货到陕西，在陕西度过了小年夜。18日，他们在宝鸡顺利找到发往广东的普货，又一路向南，开往湛江。

欢快的音乐声中，妻子抱着小孩在驾驶室副座上玩耍。郑红福心里盘算着，这趟在广东起码能待到初三，可以带着第一次来湛江的娃儿看看海。之后他到海南拉点蔬菜回武汉，不仅不亏油钱，这个月的车贷也就有着落了。

1月20日晚上，郑红福一家终于抵达广东。同天夜里，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接受央视连线，明确表示新冠肺炎会“人传人”。

社会气氛紧张了起来。广东省、海南省先后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。徐闻街头的行人纷纷戴上了口罩，看到湖北车子也悄悄避开。郑红福从未觉得自己鄂F的车牌这么显眼，原本的游玩计划也全部泡汤。

疫情发展迅速，郑红福不敢四处走，一家人只能待在徐闻的农贸市场。晚上，郑红福躺在驾驶室里辗转难眠，里不时弹出湖北司机被驱赶的信息。听说家乡路也封了，他开始迷茫了起来，“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？”

1月28日下午，街道办的工作人员找了这辆停留已久的货车，把郑红福他们带到徐闻县华通宾馆安置。“到了这里就跟回家一样，只要隔离满14天，就可以拿到健康证离开。”志愿者许程聪的话，让漂泊多日的郑红福安心下来。

别的司机不敢送货去湖北，我们来送

爽朗的郑红福很快与酒店的志愿者成为了朋友，更邂逅了一群同样来自湖北的货车司机。热心人士送来的徐闻菠萝，成为孩子最爱的美食。

这群在中国南端找到温暖的湖北人，又担心起家乡的情况。

郑红福入住头一晚，一则关于湖北物资短缺的信息引起了大家关注。“徐闻让我们不用担心吃住，但家乡的人们可能连蔬菜都吃不上。”群里，有人提出要送蔬菜回去，志愿者也说可以帮他们联系徐闻的种植户。

但谁来运货呢？“我们就是开货车的，其他地方的司机不敢送到湖北，我们可以。”郑红福说，当时酒店里有10多名货车司机，都想给家乡做点贡献。

“滴滴滴。”群里的货车司机纷纷响应了起来，报起自己的车况。郑红福的是9.6米载货车，货物需要盖上棉被、薄膜等东西才能保冷。有的司机是冷藏车，被优先“预定”了。

2月6日，自郑红福他们来到广东已过14天。当天上午，郑红福把健康证紧紧地揣在手中，带着妻儿走出了华通宾馆。透过口罩，他再度呼吸到了自由空气。

与老乡一起在停车场领到车子后，郑红福第一时间联系了海对岸的运货中介。但电话那头却不复往日热情。“你们先看看能不能过海吧。”中介不确定的语气，加深了郑红福心中的不安。“不会还没人要湖北司机吧？”

渡口就在停车场附近。迎接郑红福他们的，是穿着防护服、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。拿出徐闻县卫生部门开具的健康证后，郑红福做了一系列的资料登记，提供近期的通话记录，证明了自己的行程，最终得到了放行。

“能够进入海南已经是非常不容易。”郑红福回忆说，往常只要买一张票就行，那天光是填表就花了他1个小时，但他的心里却是久违的兴奋。

等了4天终于有人愿意用湖北车

郑红福把车停在海口的南北通停车场，开始四处联系货物。但一如他所预期，很多货主听说是湖北车，都说“不行”。有的货主则直接告诉他们，不敢让湖北的车子接近冷库。

海南并不缺货。但往常一通电话就能找到的订单，这次却让郑红福等了3天。小孩闹着要回家找爷爷奶奶，妻子也想回去看小儿子。郑红福几度想放弃，但想到一回去湖北可能一段时间内不能再出来，他心里总有些不甘。

2月9日，郑红福又赶到三亚崖州区。这次的中介告诉他们，有货主想运豆角去湖北，问他们愿不愿意回去。“当然可以，我们就是想回湖北的。”欣喜不已的郑红福赶紧把车开到菜市场。

几个货车司机一起商量如何去武汉。看着在驾驶室里玩耍的孩子，郑红福打定了主意：“武汉那边疫情有点严重，我又带着小孩，还是去荆州吧。听说那里也缺蔬菜。”

中午简单吃过饭后，搬运工也到位装货。豆角打冷后被放入泡沫箱里，堆到货车车厢。搬运工一直忙碌到晚上6点多，货车才装满17吨货物。

拿到通行证和蔬菜检验检疫证，归心似箭的郑红福晚上11点赶到港口。2月10日凌晨5时，郑红福再度回到徐闻，在加油站加满油，买足了水和泡面，立即出发。

从徐闻到广西，经由湖南到湖北荆州，沿路都要检测体温。高速上，郑红福几乎没看到私家车，都是运输的大货车。服务区里，餐厅也没开。“蔬菜太久会变坏，我们就着泡面跑了一路。”郑红福说。

2月11日中午，经过1400多公里的路程，这辆红色车头的鄂F货车，终于顺利抵达了荆州。高速口虽然是封闭的，但工作人员知道郑红福是运货的，给他们量体温、作登记，看了行程记录和健康证就放行了。

回家安心接受“隔离”，期待再访徐闻

在荆州农贸市场卸完货后，郑红福一直等到傍晚才拿到通行证，趁着夜色赶回了枣阳。

2月11日晚上10点，郑红福终于踏入家门，爸妈和小儿子已经睡着。三人拿出路上买好的消毒水，全身消毒了一遍，彻底告别了这趟波折的“过冬”旅途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一声清脆又稚嫩的“爸爸”，将郑红福从睡梦中叫醒。两岁大的小儿子已经站在床前，拉着他要和他一起玩耍……

村干部通知郑红福，他们必须在家里进行14天的隔离，不能走出自己的院子。郑红福把这段时间当成一次休整，等疫情过后再继续跑车。“毕竟还要养家糊口嘛。”

“这趟出来，虽然经历了波折，但也遇到了很多好人，最终都算顺利。”郑红福现在还想念着入住华通宾馆时，志愿者、政府工作人员给他们温馨的照顾。他说之后还要去一趟徐闻，当面再答谢一下南方的朋友，更向孩子兑现“赶海”的承诺。

郑红福说，还有一个月，货车的贷款就可以还清了。他始终相信，只要熬过这段疫情，日子会再度好起来的。

【记者】陈彧

【统筹】梁文悦

【作者】 陈彧

【来源】 一面南方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