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过桥贷款]如何让制造业“不差钱”？肖钢建议：搞金融业“自贸区”！

同为金融服务实体经济，但对于制造业融资的讨论，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。

从规模和性质看，制造业“差钱”有异于中小微企业的融资难、融资贵。因为相较于普惠，精准应是为制造业融资的题中应有之义。4月8日-12日，全国政协“优化金融生态畅通制造业融资渠道”调研组在广西壮族自治区南宁市、柳州市开展多场调研座谈。期间，调研组成员、中国证监会原主席肖钢委员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，畅通制造业融资，需要从中国制造业的提质增效话题切入，更要推动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，摸索金融业的“自贸区”。

2017年，人民银行联合多部委下发的《关于金融支持制造强国建设的指导意见》指出，要始终坚持问题导向，聚焦制造业发展的难点痛点，着力加强对制造业科技创新、转型升级的金融支持，特别强调要加强对工业互联网重点项目的金融支持力度，支持制造业个性化定制和服务型制造。“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抓好落实。”肖钢这样说。

那么，又该如何落实？“要研究金融服务制造业的指导思想，我认为核心点应是深化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。以这个为主线，畅通制造业融资渠道。我理解，其中有五方面含义。”随着调研深入，肖钢对问题有了系统的思考。

第一，需求侧——不搞盲目信用扩张。

金融业要通过深化改革支持现代制造业，着眼于供给侧，而不是在需求侧搞信用扩张。“中央一直要求，不要搞过度宽松的货币政策‘大水漫灌’，但实际上这种危险是存在的。信用扩张的态势要适度，不能再盲目扩大了。咱们这一路走来，听到很多企业反映经营有困难，需要资金。但我们也看到，真正符合先进制造业标准的企业融资并不困难，融资渠道较多，甚至是金融机构追逐的对象。因此，货币信贷要松紧适度，否则，流动性过于宽松会助长资产价格泡沫，包括股市和房地产市场，这对制造业是不利的。因为‘水’多了自然会推升资产价格，这两个领域的吸金能力会得到放大，‘水’去不到真正该去的地方。”肖钢这样说。

第二，供给侧———调整融资结构。

肖钢表示，这里有三个结构需要调整。

首先是银行信贷结构需要调整。年报显示，去年银行业新增贷款60%发放给了个人，贷款者主要把钱用到了买房买车上。“我觉得这个比例过高了，60%用于个人贷款，剩下的40%里还有其他领域的贷款需求，留给制造业的比重很低，对于银行来讲，建议拿出更多的资金来支持先进制造业。”肖钢这样说。

其次是调整直接融资和间接融资的比重。在肖钢看来，发展先进制造企业，支持创新型、创意型经济，客观上要求多层次资本市场来对接，让投融资双方风险共担、利益共享，提高投融资匹配度。

再次是期限错配的结构要调整。在本次调研组的走访和座谈过程中，企业普遍反映了抽贷、倒贷问题，认为企业长期的融资需求与银行贷款一年一还之间存在“时差”，在肖钢看来，形成这一局面也要考虑历史因素。“1983年之前，国家财政要给国有企业提供自有流动资本，这笔钱每年列入财政预算。1983年，为了减少财政赤字，企业流动资本不再由财政拨款，全部转为银行贷款。实际上当时还是将银行信贷资金当作财政拨款来用，导致企业杠杆率很高，利息成本重，扩张就靠银行借钱。”肖钢说。

“当前，要实事求是地承认，企业流动资金贷款中，确实有一部分属于长期铺底的资金。应当根据每个企业生产流程的不同，由银行合理核定流动资金的额度，作为企业的铺底贷款，执行基准利率，允许长期周转使用。当然，要进行动态评估，并适时调整额度。”肖钢这样表示：“这里说的企业本身是好企业，贷款也必须是处于正常状态的。那么，要为企业提供长期铺底资金，考虑到目前银行长期存款不足，可采取定向降准，或者由中央银行再贷款方式，来解决长短期资金匹配问题。与此同时，还应该落实中期流动资金贷款办法，根据企业生产经营实际，符合条件的，可以发放三年期流动资金贷款，解决当前过桥贷款等问题，缓解企业融资链条越来越长，利息负担越来越重的困难。在调研中，看到一些银行实行无还本续贷业务，效果较好，有条件的企业都应推广。此外，还可以研究在先进制造业中由政策性银行试行软贷款，也就是贷款可以作为股本，期限较长，有的可达30年。当然门槛也要定好。”

第三，改革———力求精准避免贴标签。

“在这次调研中，我认为有两个问题值得研究：第一是区分先进制造业和传统制造业，现在比较困难的是传统制造业融资，我认为应该提高精准性，对于有竞争能力的企业，要扶持一批，对于没有竞争能力的企业要淘汰一批；第二是产业政策在执行过程中要避免‘一刀切’，要做到这一点，首先要转变产业政策的导向，由过去的选择性、差异性向功能性、普惠性转变，比如‘两高一剩’行业里也有好企业，银行也有扶持意愿，但如果扶持了这样的企业，银行就要被扣上帽子，银行就不敢做了，因此要改进产业政策执行和考核。”肖钢表示。

第四，创新———促进动产融资体系建设。

金融要着眼于创新性，包括业务、产品和工具的创新。

肖钢强调，改革本身就是创新，但前提是要平衡好创新与风控之间的关系。

比如，促进动产融资体系建设。

在肖钢看来，推动动产融资体系涉及很多领域，比如确权登记、估值交易，要研究建立全国性动产确权估值交易市场。“这是个很大的课题。目前这些领域要么各管一摊，要么是没人管的。应该由简入繁，先易后难，逐步整合，这需要花时间，但这一体系一定要构建。”

为此，肖钢建议，从先进制造业开始试点。“因为先进制造业既有知识产权，还有供应链，它适合做试点。不能一提贷款就要不动产抵押，就靠房地产去贷款。如果动产抵押能搞起来，金融‘活水’也就真的活起来了。”肖钢这样说。

第五，战略———建立新型银企关系。

中央一再强调要坚持战略定力，在金融服务实体经济方面，也要贯彻这个要求。

“创新要着眼于长效性，既然要咬定制造业强国的目标，就要建立长效机制，加大金融体制机制改革。”肖钢说。他以建立新型银企关系为例进一步阐述开来。“在我国，银行和企业关系经历了几个阶段。改革之初是按专业划分，工商银行主要服务工商企业的，农业银行就是对‘三农’的；改革开放以后，‘泥腿子’也要进城，‘穿皮鞋’的也要下乡，时代发展了，不能把某一个银行限制在一个领域。但由于交叉太多，银行和企业之间的关系变得不稳定，因此在上世纪90年代，又提出建立主办银行制度。但后来，这个关系又被竞争冲垮了。现在，我们应该重新思考，在新的条件下如何探索构建新型银企关系问题。德国和日本都是制造业强国，这两个国家的银企关系就比较紧密，银行可以参与企业一定的经营管理，也可以入股，也就是我们说的投贷联动，当然他们也曾发生过风险。”

为此，肖钢建议，可以选择在制造业中进行新型银企关系制度改革试点，让银企成为伙伴。“当然也要有竞争，推动银团贷款。这属于制度创新，相当于搞金融业的自贸区。”肖钢这样说。